第四幕 红叶一滴

“那只是一个意——”

女爵的死也许确乎是一个意外，但就算是天鹅也知道，没有尤希诺大公的点头，监牢的狱卒又怎敢拿出刑具拷问。

更何况，眼前的这只跛了脚的人，比任何人都要了解尤希诺大公，也比任何人都要厌恶尤希诺。

所以没有等到这句话结束，她便用剑贯穿了尤希诺的头颅。

剑尖一开始触碰到舌头，软乎的长条肉块被分成了细细的两半，血红。这让跛脚人想到了蛇的舌头，女爵曾经说过她最害怕的事物便是雅什尼亚流传的神话里出现的八头蛇。

随后剑触及了一块略硬的部分，上颚。人喝多了酒，上颚会痛，而尤希诺好像一直在宴饮，那么想必他的上颚会比其他人更加强韧一些，可能因为他喝得还是不够多吧，跛脚人的剑还是很顺利地穿了过去。之后很顺畅了，是后脑，据说后脑掌管着睡眠。跛脚人依稀记得很久以前尤希诺因无法入睡而烦恼的时候寻遍了国内的医师，有一位医师告诉尤希诺，可能是后脑出现了病变。跛脚人记不清这可怜人最终是被砸碎了脑袋还是处以了割舌的刑罚，但反正，现在的尤希诺是兼而有之，真不愧是大公。

在尤希诺滴血的嘴亲吻上剑锷之前，跛脚人倏地一下拔出了剑。

血花飞溅，落到了边上的屏风上，渗进了布料，四散洇开，像是片片红叶。

跛脚人想起了女爵让自己不要再自称天鹅时的情景。

那是落霜前的某一个秋日，来自海伯利亚的北风吹走了雅什尼亚的最后一丝炎热，却也失去了所有力气，海水倒是迅速冷了下来，无论是贵族还是渔民都不再入海游泳或是捕鱼。

离海稍微远一点的耕夫们刚刚收割完麦田，却也忧心会不会有雨影响了晾晒。孩童们不情不愿地在大人的要求下去田地里捡拾麦穗，捡到一半总因为什么小事起了口角打了起来。麦田边的屋子里，飘来新麦子做的面包香气，升起了炊烟。

拂过炊烟的是从北方飞来，向南而去的越冬鸟儿。却有一只腿上绑着什么的小鸟与它们往反方向飞去，飞到了一片穹顶之中，为尤希诺大公递上第四百封密信。

这是尤希诺大公执政的第一个年头，在长久的失眠中刚刚开始他的漫长计划，以图肃清政敌，励精图治，执掌天气的神明也仿佛感应到了他的奋发，即将为这片土地带来又一次丰收。

而在这一片金黄里，离宫殿不远处，一处小小的庭院里，天鹅正在拒绝。

冷风吹起，女爵庭院中的树木呜咽，被刺痛一般，红叶如鲜血一样飞下，扑到女爵的脸上，她像是被捂住了眼睛的猫儿一样慌了神，叫出声来。而跛脚人轻巧地揭下了这张红叶。

女爵的脸被冻得通红，和眼前人说：“以后你不必自称天鹅，你的名字……就叫做红叶，只有我知道，也只有我可以这么称呼。"

天鹅恍惚了一下，答应女爵不再以飞鸟自称，但是还是谨慎地拒绝了红叶这个称呼，生怕听习惯了，自己也喜欢上了这个名字，喜欢上了其他许多事物。

后面发生什么，她已经记不太清楚，只是记得自己好像哭了，却不知为什么。

眼泪啊虽然一开始是温暖的，但是很快就会冷掉。红叶看着是火一样的颜色，也是冷的。

就和眼前尤希诺已经凝固的血一样。

大概是因为跛脚人太久没有起舞的原因吧，原本她可以完全避开的血污，虽然没有沾在衣服上，却有一滴落在了剑柄。

她想要拭去这一点红色，却怎么也无法成功，这让她又一次想起了被红叶扑在脸上的女爵，想要揭下，却也一直没能成功，好像在等着谁的帮助。

她又滞在了那个七年前的深秋里，一切都很好。

罢了，就让这红叶一滴停在那里吧。

跛脚人不再试图擦去那一点血迹，也不再拒绝红叶这个称呼，转身离开，无人阻拦。

红叶反讨秘话，就此告一段落。

帕西法尔备注：直到最后一幕才揭示了主角的名字叫做红叶，在首次演出的时候好像确实效果不错，但是现在已经演过很多次了，观众们应该早就被剧透了吧，可惜没有初次上演时的那种惊喜感了。

摘抄了一段史书，也许会有帮助……

“史载雅什尼亚第三代大公尤希诺在位十年，他在位前期清除了诸多政敌，并扫清了二代大公留下的诸多积弊，但是统治后期陷入了对亲人的猜疑与不信任中。最终在他下令关押了妹妹，并拷问以致其身亡的第二天，也同样暴毙身亡。在他死去之时，雅什尼亚最终被帝国或是传颂会吞并便已是不可避免之事。至于为什么最终是艾利西安传颂会鲸吞了雅什尼亚，那就要去剖析另外一段宫廷政变了，我们会在下一个章节详细展开这部分内容。

关于尤希诺大公的死因，主要有精神崩溃后自杀、酗酒导致的猝死以及被剑士红叶刺杀三种说法。其中最后一种可信度较低，但也最广为流传，即《红叶反讨秘话》的故事原型。"